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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5节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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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人着深棕色夹暗绸纹直缀长袍,以一方白玉腰带束腰,宽肩窄腰,身形高大刚健,整个人看上去极为挺拔,翻身下马的动作行云流水,立定后双手抱拳,声音像卷入河堤的苍叶。

“学生乔徽,见过文府丞、王学正、熊知府及诸位大人。”

“哥哥!哥哥!”小胖花花捂住嘴失声痛哭,一边哭一边向显金处靠。

白日见乔徽,璞玉被打磨成暗藏棱角的宝石,这种感觉更甚。

往日读书人的白皙被战场的血肉渲成了淡褐色,眉宇的相貌轮廓未变,气度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,幽黑的眼睛目光坚定,挺直的鼻梁在面颊处打下斜方的阴影,整个人看上去像包裹在剑鞘里的开了锋的利刃。

显金单手揽过小胖花花,朝之遥遥微笑致意。

乔徽的眸光似有形般一扫而过,唇角肌肉微不可见地轻轻放松,微微颔首后便转身去迎身后的马车。

乔徽身后的马车摇摇晃晃进了城门,站定后,马车门帘从内里拉开,一个瘦削的身影扶着马车门框低头出来。

是乔放之。

乔放之艰难地扶住长子的肩膀从马车上下来,紧跟着便有一小童推着一架木制轮椅,乔放之几乎脚没有着地,在轮椅上坐定后。

文府丞方语带哽咽地迎上前去,“师兄,您进京看腿,怎……怎还是走不了路?”

乔放之老了很多,头发花白,连眉梢都染上了灰白色,素日带着懒散笑意的脸多了几分暗藏于褶皱的沧桑,整个人很瘦,瘦到两颊与眼窝凹陷,瘦到脖子上的青筋爆起,瘦到嘴角旁的皮肉往下捺,整个人快要佝偻进土里了,背弯得很厉害,两条腿从脚踝处开始打颤,别说站,便是轻飘飘地放在轮椅搭架上,都有些不着力。

丝毫看不出,这个小老头子,是二十年前风华绝代、挥斥方遒的探花郎。

惟有一双眼,亮得吓人。

显金心酸涩得快要搪过去,艰难地微微别过头。

别哭。

显金在心里轻轻告诉自己:别哭。

徒弟和闺女,只能哭一个,大家都哭,哭哭啼啼的,未免太悲戚。

她得把这个名额让给小胖花花。

熊知府亦微微敛眸,将微红的双眼藏得很好,故意接下文府丞的话,“有句老话,一方水土养一方人,乔放之是宣城府的人,京师的大夫再好,或许也只能治到这份儿了——剩下的活儿,还得故土来干。”

乔放之压根不准备接文府丞的话,抬起胳膊摆摆手,亮得吓人的一双眼一眼便钉在了宝珠身上。

宝珠哭着飞扑上前,“爹!爹!爹!”

乔放之一手虚抚幼女后背,一手朝显金缓慢地招了招,“金姐儿——”

声音很轻,像风一样。

显金陡然破防——乔师,是她前世经历病痛后死去,来到这个陌生的、陈旧的、格格不入的时代,支撑着她不断探索和找寻价值的勇气。

如果是陈敷给她的爱与安全感,那么乔师给她的,则是思想与心灵上的小憩,是轻快,是成就感。

两年,显金从未在外人面前显露出对乔师的思念。

可如今,两行泪情不自禁地顺着面颊往下砸,半跪在轮椅边上,一边抹泪,一边哭道,“……您的脚怎么了呀!”

说完又赶紧摇头,泪水涟涟,“脚没关系!您好好的就行了!我把文章写完了,书也看了很多……”

语无伦次道,“……宝珠也很好,您茅草书屋的书也没事……”

两个丫头,一人一边贴着轮椅哭。

一个像摁了回放键,“爹爹爹爹——”叫不停,誓将这辈子的“爹”都叫完。

一个像胶带错了位,絮絮叨叨的,想到哪儿说哪儿,前言不搭后语,只顾自己说得快活。

乔放之一边一个,安抚一下这个又安抚那个。

可都是大姑娘了,安抚的掌心又不敢实在落下,乔老头儿瘦削沧桑的脸上被哭得闪现出三分无措、三分慌乱、三分心疼……

老头儿神色错综复杂,脑袋都要被哭大了。

熊知府“啧”了一声,“好了好了!全城的读书人都在看这两丫头哭!以后还想不想嫁人了!?”

文府丞也笑起来,“都起来吧,先回府里,回府里随便哭——师兄——”

文府丞这话是看着乔放之说的,“师兄,您看,你走这么一两年,应天府既将你姑娘好好照看着,还顺道把你这关门弟子也照顾得不错——能想到的,都为您想到了,您且放下一万个心吧。”

熊知府似笑非笑地扫了文府丞一眼:刚刚这厮让两个丫头上前来,原是想唱这么出戏呀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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