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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节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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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姨也跟着站了起来,对着王克飞的后背说道:“请等一下,王探长。”

王克飞站住了脚步,但没有转过身。

“在火灾发生的晚上,小山也不见了,再没有人见过她。后来还是我和几个邻居葬了玉兰。您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?”

王克飞愣了愣,随后摇了摇头。

“噢,”陈姨的脸上显出一丝失望,又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,说道,“但是,我倒并不是太担心她。因为我知道,扛过打胎药的娃啊,生命总是格外顽强。”

王克飞走在回警局的路上,大脑一片芜杂。

周福根勒索信中所提到的过去,算是解开谜底了。海默的童年不仅有一个妓女母亲、坐牢的酒鬼父亲,她自己也因为被茶楼老板玷污,而一直遭到整条街上的人的耻笑鄙视。这种耻辱感这么多年一直跟随着她吗?周福根为了得到凤冠,竟然威胁要重新揭开这血淋淋的伤疤,并把它公之于众。当她发现自己这次终究躲不过去了,她还能怎么办?

王克飞的直觉已经捕捉到了一些可怕的东西,但他的眼睛却还看不清楚它们到底是什么。

为什么海默身边的人都死了?为什么他们都遭遇了不幸?

海默的生母和玷污过她的蔡老板都丧生于大火之中;那个男孩临上场时巧合地呕吐昏迷;冯美云在去监狱探视过周福根后的当天下午,意外去世;而那时,陈家女佣也因呕吐不得不离开陈家;四年后,周福根也被劫匪杀死……

可这一切意味着什么?他依然想不通,他的眼前是浓浓的迷雾。

王克飞用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,同事都下班了,只有空荡荡的桌椅。明天就要交报告了。他在写字桌前坐了下来,身心疲惫,只有大脑在亢奋地运转着,仿佛一台失控的机器。

他还剩下一个晚上来完成这份报告。可是写什么呢?噢,对——是谁杀了陈海默?

是周福根杀死了陈海默,这是标准答案。题目和答案都有了,他要完成的只是填写一个解题过程。

他拿起钢笔,蘸了蘸墨水。

陈海默在童年时饱受周福根的虐待。周福根因为从玉兰手上得不到钱,失手打死了玉兰。他害怕被追责,恶意纵火,烧掉了茶楼,致使几十人死伤,也让周围的商户、居民蒙受巨大的损失。他提前出狱后故技重施,向海默要钱。周福根以为海默可以从选美中赚到很多钱,当海默无力支付时,他认为她故意不给。愿望得不到满足,他就在一次会面时杀死了女儿。

报告的重点是周福根。

王克飞要像一个优秀的心理分析师一样,把他刻画成一个生性残暴的丈夫、自私奸诈的父亲、嗜酒如命的酒鬼、穷途末路的赌徒。一个低等动物,没有人性可言,体验不到人类高级的情感,只有来自本能的个人利益。

他因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而愤怒、愤怒、愤怒……

在纸上写下三遍“愤怒”后,王克飞猛然意识到他写不下去了。一笔画掉了全部的内容,他在胸口闷闷地吼了一声,把钢笔掷到了地上。

不!福根没有杀死陈海默!

可是谁呢?谁会是凶手呢?

答案仿佛就在眼前。不在这张报告纸上,而是在自己的眼前,只是隔着一层迷雾。他努力想要看清楚那个影影绰绰的身影,他或许已经猜到了站在迷雾背后的那个人是谁。但是这一切不可理喻,像占卜一样疯狂。

这时,王克飞的眼睛又瞟到了手边的一张报纸。十多年前的一期《申报》报道了火灾,并刊登了一张火灾前的斐夏路的街景。

黑白老照片是一个美国传教士由西向东拍摄的。照片虽然模糊,却依稀可见位于街道右边的茶楼。照片摄于一个冬天,街上的人都穿着棉袄,行色匆匆。

王克飞把报纸举到眼前。茶楼旁边一个黑洞洞的小门应该是陈姨当年的家。隔了陈姨家的是另一个更宽阔的店面,上面挂了一块木牌:吴派名医。旁边一列竖字,如果仔细看,还能辨认出来:熊氏药房。

王克飞感觉脑子里一根神经抽了一下,浑身打了一个激灵。熊正林的爷爷是熊南山!黄太太第一次见面时就说过。

那团迷雾瞬间散去,快得让王克飞来不及闭上眼睛。

一个死结突然解开了,让王克飞还来不及抓住那些散落的线头。

处女!那个尸体还是处女!

陈姨说过,蔡老板性侵了陈海默!

他终于睁开眼睛。那些矛盾的、凌乱的、过时的碎片,拼凑出一个完整的陈海默。她不再是王克飞见过的女大学生,而是另外一个女人。她的面目因为这扭曲的拼图线条而显得狰狞。

王克飞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内心。他已经知道答案了,或许比他自己以为的更早知道答案。当他以调查周福根的名义一遍遍问着别人那些问题时,他或许已经知道了答案。

王克飞走到了三楼的窗边。天边有一道曙光,像要冲破这浓重的黑暗,可夜色依然强大。光明是如此无力,只停留在城市的地平线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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