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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节(2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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烈的感觉——这不是工匠的做法。沿着檄道绕外藏椁行走一圈,穿过西回廊、北回廊、东回廊,每一处厢室,那满目绮秀的巨大衣笥,挂满墙壁的绫罗绸缎;山堆海积、整齐排列的五铢钱币;乐库里的编磬,兵库里的三尺剑,甚至厨具库里的超过礼乐规制的十只铜鼎……只有墓主,只有他本人,才能一点一点把这里布置成这般模样。 他的《筑墓赋》、青铜当卢上的星象图、模仿长安而建的整座陵园、深埋地下的怪异漆壶,最后是这整座墓室,仿佛都在说话。这并不是一座仅仅为了享受千秋大梦而打造的地宫——他分明还有所求,在黄泉之下,百年之后,依然灼灼燃烧。 太史慈的家学渊源是修史,但枝叶离散,传承多断,唯独他这薄弱的一脉一直固执地保持着。从童蒙时开始,无论是家徒四壁,还是犯法以后亡命他乡,他也不曾放下过史书。 所以在他看来,这座墓就是刘贺给自己修的史——他身为废帝,注定要身死名灭,湮没于汗青之上,或者晦暗莫名,只留下虚假和被篡改过的字句。他不甘于此,所以将自己生前所有东西都带进地宫当中,千万枚器物,就是他留给后人的千万枚句读,拼合成一卷不可磨灭的史册。 确实,太史慈看见了当卢上的预言,星象轮回,大星重新显现,可他从没有期待过那些浅薄的、荒诞的东西——大墓洞开,墓主依然鲜活,墓中杵立着一支兵甲严整的阴兵鬼卒,只等着挥师北上,夺回长安……那是人们最爱读的故事,他却从不相信那样的东西。 他看着墓中所有的东西,到最后…

——公元 201 年 · 建安六年——

两团蓝火在墓室的甬道里幽幽飘近,从金车和鼓车中间绕行而过,又在雁鱼灯前稍稍停驻。在人鱼膏火的照映下,两团蓝火收缩成两颗黑眸子,大得仿佛占据了整个眼眶,不留眼白,精光四射。等他继续靠近,便从黑暗里脱胎出一身白衣的身影,脚步一点儿声音也没有,仿佛是飘着的,如同行在梦中。

这座大墓中的一切,都与太史慈想象中的一般无二,他甚至觉得,自己仿佛曾经来到过这里。

他越看这墓中所有的东西,就越有一种强烈的感觉——这不是工匠的做法。沿着檄道绕外藏椁行走一圈,穿过西回廊、北回廊、东回廊,每一处厢室,那满目绮秀的巨大衣笥,挂满墙壁的绫罗绸缎;山堆海积、整齐排列的五铢钱币;乐库里的编磬,兵库里的三尺剑,甚至厨具库里的超过礼乐规制的十只铜鼎……只有墓主,只有他本人,才能一点一点把这里布置成这般模样。

他的《筑墓赋》、青铜当卢上的星象图、模仿长安而建的整座陵园、深埋地下的怪异漆壶,最后是这整座墓室,仿佛都在说话。这并不是一座仅仅为了享受千秋大梦而打造的地宫——他分明还有所求,在黄泉之下,百年之后,依然灼灼燃烧。

太史慈的家学渊源是修史,但枝叶离散,传承多断,唯独他这薄弱的一脉一直固执地保持着。从童蒙时开始,无论是家徒四壁,还是犯法以后亡命他乡,他也不曾放下过史书。

所以在他看来,这座墓就是刘贺给自己修的史——他身为废帝,注定要身死名灭,湮没于汗青之上,或者晦暗莫名,只留下虚假和被篡改过的字句。他不甘于此,所以将自己生前所有东西都带进地宫当中,千万枚器物,就是他留给后人的千万枚句读,拼合成一卷不可磨灭的史册。

确实,太史慈看见了当卢上的预言,星象轮回,大星重新显现,可他从没有期待过那些浅薄的、荒诞的东西——大墓洞开,墓主依然鲜活,墓中杵立着一支兵甲严整的阴兵鬼卒,只等着挥师北上,夺回长安……那是人们最爱读的故事,他却从不相信那样的东西。

他看着墓中所有的东西,到最后,眼中读出的只有恐惧。

和自己心中的恐惧交相辉映。

那是一种对于在世上彻底消失的不甘心。

无人知晓的绝望。时日无多的恐慌。千百年寂杳空宕的孤独。永被曲解和定性的悲歌。

这世上一万个人当中,九千九百九十九人都只能关注生活里眼前的东西,也许唯有一个人看见了身后身,从此便转不开眼睛。

太史慈读出了一个和自己相似的人,所以恍惚之间,仿佛刘贺正在自己的身上重生。

而且,他陵园中所有的东西,正是太史慈当下所需,几乎是天造地设。

金石器物,可以换取巨量军费,可以勾起蠢蠢欲动者心底的欲望,可以连结潜在的盟友;大量实用兵器,武库内还有极为精美的宝剑,不仅能武装军队,还能给将校们强烈的精神鼓舞。

海昏侯墓中还有巨量的铜钱。在西北角衣笥库旁紧挨着的钱库,数以亿万计的铜钱分别以木匣装好,叠起数十层之高,一眼看过去,就像无数条朝着同一方向、整齐沉睡的大蛇,沉睡在亘古的冬眠里,冒出波浪似的耀眼鳞光。这在当年也足够一国支用,能让豫章一地钱货发生翻天覆地的震动,甚至能虬集起数量庞大的私人军队,可它们就这么原封不动地放在地底。每一千钱为一缗,五缗包裹一个封泥匣,封泥匣上的泥印并无丝毫破损,还能看见清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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