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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爱欲其生·下】 h .(2 / 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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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姱看着床榻上半卧时单薄如纸片的人儿,神色骇然,小儿喘急鼻煽,胸高气促,面色青紫,已属危证之候。麻油浸过的银针被艾草引燃,没入体肤,摘下瓷火罐的大椎血瘀发黑。‘我儿临证每多错杂并见,不能这样乱治!’洪姱大惊失色,只觉心慌背寒,几次欲要冲入屋内,都被白九华拦住。

蛇鳞摩擦地面的声音生生凿入颅骨,恍惚间,洪姱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。

渊世女丧仪之上,容姃待她处处苛责,数日之内多次责骂,嫉恨呈姈活着,婋儿却死了。及容姃离世,春夏换季,木棉飞絮。太女大丧,朝夕叁次齐集举哀,步行奉移金棺。娇儿受累,引发旧疾,她将奏疏递至案前,王儿不怿,病态已亟,请留。因此触怒天颜,引动雷霆。当着近支王妇宗亲及四品以上百官,奏本兜头砸在她的脸上,母皇怒而责骂:从前渊世女丧事,面无戚色。及今东宫之事,诡称抱病,推诿不前。彼一时,姈儿就在她的身旁,眼睁睁看着母亲遭到如此羞辱而无能为力。那刻,母皇定然恨她活着,容姃却死了,她也恨母皇既已生了容姃,却还要再生下她。

数日之内,由常侍至卿娘十数余人俱被议罪,四人革职,宗正府追究她当年曾举荐涉事人员之责任,娇儿的哮鸣依旧回荡在她的听骨之间。臬桀死之鬼为蛊,娇儿夜夜难眠,似喘而非,呀呷不已,她屡屡内溃,苦不可言,也曾认为是阿纳鬼魂作祟,寄希望于斋醮禳灾,驱邪荡秽。母皇对此甚不喜欢,称人之好德,克明显光;允执其中,天禄永终。区区西夷巫师,以言告神,请神降祸,乃无稽之谈。叁娘行事无大疵,仅以柔弱为病,听之不聪,信巫不信医,贻误王儿非浅。当履信思顺,自天祐之,吉无不利。

幼时的回忆突破时间的涮洗施以她迎头痛击,母皇秉性中那些可恶且可怕的特质是如此冥顽不化。洪姱将白九华的腰背搂在怀里,阿纳如鳞色瑰异的毒蛇阴魂不散,她沉默着倚上白九华的胸膛,猛然发现手臂皮肤光润无痕,历历如新。她惊觉这不过一场大梦,也知道自己该醒过来,抢在娇儿真的离开她以前。

斑驳的轮廓和形状于意识之后进入她的脑海,因仇恨而扭曲的脸容一张张隐没不见。笔尖擦过纸面的声音窸窸窣窣,是她梦中蛇行的怨灵。白九华比她更不相信咒诅之说,但仍然日复一日地写经制幡,在她两地往返路途中的每座叁圣庙伏地叩首,虔心祝祷,只为了打消她内心深处那千分之一的不安。

‘虽黄口、二毛无赦,那年我是这样下的令。’洪姱仰躺望着房梁,两眼恍惚,喉音虚柔若呢喃‘心战为上,兵战为下,夷人在乎的唯有孩子和老人,而我想快点结束这一切,我再也承受不住了。’

痛与悲向内压迫,她的眼珠艰涩地颤动两下,略有回神。缄默半晌,重又开口,‘娘为什么不疼我?世人皆从中获益,却要我一人承担苦果。我或许真的做错了,但我绝非十恶不赦之徒,我必须这么做,我并不以此为乐。’

洪姱受够了沉默和忍让,内心松动的部分终于崩毁,她感到筋骨作响,五脏翻涌,酷痛甚痛。

‘拒绝笼络西夷的人是皇姥姥,她不能贞固干事,隐括矫时,才给龙马壮大自身的机会,给母皇留下外患。多委巡抚,彼此牵制,以至于难以行事、兵备废弛的人是母皇,兵粮之计,动禀上司,千里往来,缓不及事。是我击退龙马,立下克胜之功,才使得世无灾害,上下和辑。我即便有罪,也是天下人的果报,这一笔共业的烂账不能只算在我的头上,这不公平,这对我不公平!’

——我听见你在梦中叫了一声‘阿纳’,以前也听见过。若诸天神祇真的加祸于你,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:你平定四海,功盖寰宇,过早地结束了征伐与兵厄,诸神无所施其德,因而怨怼于你。如此,虽曰贵神,乃鬼类耳,我不敬它。倘若你切实有罪,那么我亦万死难辞其咎,无论如何,我都和你站在一起。

‘姈儿刚出月,娇儿素病弱,容姃也已然死去。我曾考虑是否得过且过,人生苦短,反正已在刺痛与折磨中辗转半生,恪守着为人臣的本分。但即便是臣,我也始终是贰臣。’洪姱坐起身,按揉着不停跳痛的眉心‘母皇嫌恶我,本就不是因为容姃。’

——可我总是记着,那年在春宴上,是太皇说洪姱幼年多舛,屡经变故,内心敏感不安,一定要给姱儿挑个驯顺温和,善解人意的王夫婿,好好照顾她。太皇如此了解你的秉性,足见对你亦是关心的。

‘你我心知肚明,何必再用年少时的事安慰我呢?北堂女乍一出现,便取代了我,成为母皇的女儿。夷人叫她安巴灵武,她们传说之中天神御座之下的第叁女,俨如熊罴般的悍将。在母皇跟前如人女如人臣般进孝的是她,被赶回琼藩府,承受着全部仇恨、诅咒和因果报应的人是我。’

——不是这样的,洪姱,你别这么想。太皇将小岑将军带在身边,只因东宫弥留时,是她守在切近,太皇将她视作东宫守阙的遗物,寄托着对逝者的一点点念想。至于什么因果报应的话,多年以来,我烧香求神、捐庙布施并不为别的,只为了减轻你心里的负担,求你的心安。我从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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