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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节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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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很认真地说:“下雨我会躲,阿姐放心。”

南弦愈发尴尬了,“我不是让你躲雨,我是让你每日出门带伞……令堂以前也这样教过你吧?”

所以她是真的不会关心人,神域勉强支着笑脸,甚是愉快地应下了。

说了半日,话又说回来,“我上回就与阿姐说过,不要称呼我大王了。其实若问我的心,我很是羡慕贵府上二娘子。”

南弦有些迷糊,“羡慕她什么?”

好像有些不好意思,他低垂下眼,浓密的眼睫在颧骨上投下两排轻影,轻轻颤了颤,像羸弱的蛾翅。

“羡慕她有阿姐关爱,羡慕她有阿姐这样的至亲。我这一生,命运多舛,活一日就是挣一日,连夫妻父子都不敢奢望,不过抓紧眼前人罢了。若你能把我当亲人看待,便是成全我的私心杂念,也不枉我打心底里的一声阿姐了。”

他说得恳切,是不是应当体谅他年幼丧母,对女性产生的执念呢?

南弦不是铁石心肠的人,他都这样说了,还能怎么样。

“那……那……”她斟酌再斟酌,“既然如此,你就拿我当阿姐吧,不要与我见外。”

他的眼里透出希冀来,“那阿姐也不要再拿官称唤我了,行吗?”

这种事上退让一点,就能让他欢欣雀跃,南弦悲哀地想,他还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。

“那就照例唤你小郎君吧,建康人家,大抵也都是这么唤的。”

他终于露出笑意,寸寸微光从眼底闪过,仿佛达成了某种契约,郑重其事地说了声“好”。

【作者有话说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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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春。

月淡星稀,看看时辰,将近亥时了。

唐隋喝过了药,高热终于彻底消退了,勉强可以支起身子坐一会儿,让人请南弦进去,靠着床架吃力地说:“这次又劳烦娘子了,大晚上赶到这里来为我治病。”

南弦道:“唐公言重了,我是行医之人,为病患解燃眉之急,是我的本分。”

唐隋淡淡一笑,从那眼梢眉角,还能看出一点年轻时候的风采。

他说:“娘子尽得令尊的真传,不管是医术,还是仁心,与当初的于真一般无二。”顿了顿,复又道,“我与你阿翁也是多年的老友,你知道吧?”

南弦说是,“我阿翁曾经提起唐公,每每称赞唐公云天高谊,受人景仰。”

唐隋摆了摆手,“那些都是虚名,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。”

有多少人,少年相识,意气相投,一结交就是一辈子。现在回首来时路,依旧不为当初的满腔热血后悔,即便病痛缠身垂垂老矣,但只要说及往事,心中无怨无悔,能做到这样便尽够了。

可是自己的身体,自己还是有些成算的,以前也曾有几次突发高烧,烧得人事不知,但无论如何,不及这次厉害。

病情一里一里加重,人也一步一步迈进棺材,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好像更沉重了,这口气吸进来,下口气恐怕就续不上了。

说死,其实并不可怕,那边有很多旧相识,去了也不孤寂。人得了重病,心情总是起起落落几番回转,一时想活下去,想继续看顾神域,一时又想算了,这笨重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了,多活一日就是一日的煎熬。

像这回,高烧烧坏了他的鼻腔,从鼻尖到脑门辣辣地疼,每喘一口气都如凌迟。

“雁还,你先出去,我有几句话,要与向娘子说。”

神域犹豫片刻,应了声是,退到屋外去了。

南弦不知他想说什么,暗暗揣测,难道要借父辈的交情,有所托付吗?

结果并不是的。

唐隋调转视线望向她,哑声道:“我病了两三年,身体一直不见好,早就没了活下去的心气。以前强撑着,是想看见雁还夺回属于他的一切,如今他袭爵了,我的心愿也了了,想安逸一些,不要再受病痛折磨了。”

南弦暗暗吃惊,自然不能顺着他的意思,便道:“唐公放心,咱们慢慢调理,病症会越来越轻的。”

可是唐隋摇头,“我说的安逸,是万事皆休,一劳永逸。但雁还未必答应,所以想请娘子替我想办法,不要让他看出来。”

见她果然愣住了,他轻轻牵了下唇角,“我知道我这要求唐突了,小娘子只会救人,不会伤人性命。可我活着,早就觉得厌烦,还不如去那一身轻松的地方,再会一会老友。”

说起往昔岁月,惨淡的脸颊上又露出一点希冀的潮红,眼睛也明亮起来,“我是湖州乡野间来的,崇嘉五年中了举人,当时便辞别父母入京都,预备接下来的科考……”

他的声气微弱和缓,像水漫漶过画卷,缓缓地,将时间推回了二十三年前。

那年春,少年游,驾着高头大马,流连在秦淮河畔。河上到处都是精美的画舫,美人靠着栏杆巧笑嫣然,热情的诗歌和声乐也随脂粉的香气流淌——好一个人间圣地,繁华果然不是小地方能比拟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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