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承平年少 第75节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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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零七鸾羹

出宫的时候已经是日头偏西,皇帝坐在车里,两手搭成个窝,把元子托在上头,随着马车轻微的摇晃,有节律地颠着——他抱孩子不像宝珠那么小心翼翼,唯恐磕着碰着哪儿。按他的说法,男孩儿嘛,理应耐摔打些,太娇生惯养的,长大了不成器。

“这时辰想多逛一会儿是来不及了,去丰乐楼尝一碗鸾羹倒使得。”他见宝珠掀开一线帘子看街景,靠过来往前头一指:“就在那边。”

丰乐楼可谓都中酒楼之甲,不止是因为它的雕梁画栋、各色珍馐、乐班伶人,更因为它背后有工部做靠山,迎来送往的客人里不乏怀揣官钞的达官贵人、名士巨贾。

像这样由朝廷出资、民间商户经营的酒楼,都中还有五六家,各有各的独家秘方,譬如丰乐楼的招牌鸾羹,便是典型的宫廷菜肴。

有了这些花样,又有大儒大家引领,囊中略宽裕的百姓们也络绎不绝地前来尝鲜。

一个王朝初定的时代,永远是最蓬勃最和乐的时代。天子公侯都不是高高在上的神像,他们一样有喜怒哀乐、生老病死,在有限的年月里,率领着他们的子民披荆斩棘、跨越过道阻且长。

直到四境升平、河清海晏,他们的后辈们惧怕功绩无法与先祖并肩,惧怕无法得到与先祖等同的拥戴,只好强作镇定地划分出天与地,渐渐地高坐云端,民意不达。

马车很快在丰乐楼前停下,宝珠戴好帷帽,由皇帝牵着步下来,店门前的酒保1连忙上前唱喏,引着客人往里走,又有杂役跑过来,将车子赶到一旁系好。

酒保领了他们上二楼阁子来,皇帝因问:“三楼是做什么的?”

酒保笑道:“上面也是雅座,不过都拿花架子隔着,夏天乘凉夜谈、秉烛赏花都好,这时令可就太漏风了些,不比二楼温暖。”

说着话,手里也不停,青布袖口挽着,一双手常日涮洗得雪白,献艺似地烫杯斟茶,奉于皇帝二人:“您几位今晚来得巧了,小店新请了索家班子来,表演这水火流星。您这位置视线再好不过了!”

“舞流星?”皇帝看过了菜牌儿,又问了宝珠几句,还给过卖,方才又问先前那酒保:“这是杂耍里再寻常不过的把戏,有什么出奇的?”

酒保卖了个关子,满脸笑道:“大名鼎鼎的索家班子,自然不同凡响——您只管往后看吧!”弓腰退了下去。

宝珠捏着茶杯,因说:“前次请长公主过府,我原也想请一班会舞流星的,只是一来白天看着远不如夜间光华夺目,二来那火流星总是个隐患,火星子迸出来燎着哪儿就不好了。不想他这楼里别有洞天,台子搭得轩敞不说,四周尚有水车带起天然的帘幕来——好阔的手笔!只靠工部的银子,撑得起这么些酒楼吗?”

皇帝哈哈大笑起来,点了点她的鼻尖:“小家的家底还没管,先操心起公中的收支了。”

他们不想在外摆明身份,故而只用公中代指国库。

皇帝正要向她解释,守在外头的参随进来了,禀道:“皇爷,索家班主向您请安来了。”

参随是皇帝跟前的老人了,不至于无故放行闲杂人等,皇帝点了点头:“传。”

来人是个青年男子,身量颇高,但并不健壮,甚至行走的姿态略显笨拙。他肃然地低着头,很有分寸地在桌前一尺的地方站定,旋即跪地稽首:“末将索良,叩见陛下!”

“索良。”皇帝点了点头:“朕记得你,当初佐清荣的首级是你背着的。嶂涞主将把它当宝贝抱着不撒手,你还给了他一枪托。”

谈起昔日沙场岁月,索良的脸上露出一丝腼腆的笑意:“那东西作怪,死都死透了,还来扰您清梦,留着做什么?”

行伍出身的人说话没那么多忌讳,小篆立在旁边却一脸大惊小怪,皇帝摆摆手,表示无妨,侧身靠在椅背上,又笑道:“朕听酒保管你们叫&039;大名鼎鼎的索家班子&039;,真是想不到,你还有这样一门绝活。”

“陛下谬赞了。”索良的神色有些赧然:“末将并不会这些杂耍,只是将陛下历来赏下的银子积攒起来,养了这一班老小而已。”

“那也很好。”皇帝眼里有不露声色的赞许:“你去忙吧,演得好,朕再给班子题个字。”

索良响亮地应了个“是”,又行一礼,却行着告退离去。

这一回宝珠看出来了,他的右腿被截了一半,膝盖以下绑着的是一段木棍。

“腿伤在污水里泡久了,不截断整条腿都保不住。”

皇帝解答了她的疑惑,又感慨道:“是个铁骨铮铮的伟男儿。当年皇考在位,我不便出面,只能嘱托了薛誓之,要他专拿出一笔银子来,供养这些伤残军士,要保证他们余生衣食无忧——他可以在床上躺一辈子的。”

这时行菜捧了大托盘来,将菜一道道端上桌,摆好了,复又退下。

侍膳太监不在,小篆亲上前来,拈着银针一道道试毒。

皇帝高看那索良一眼,方说了这些,宝珠听完,却由衷道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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